2013-04-06

2013 TIFA | 0331 Pina Bausch: Café Müller & Le Sacre du printemps (穆勒咖啡館 & 春之祭)


牽手紀念日已經羞的無法對外啟口多少週年的3.31 (畢竟老夫老妻的樣貌卻堅持同樣身份就很莫名其妙),我們肩併著肩在座無虛席的國家戲劇院裡,跟著一時半刻停不下來的如雷掌聲,我們的雙手也因為眼前讓人致敬的表演而火辣紅腫,只是我的兩頰多了無法抑制的淚水。這個下午,繼 2011 台灣國際藝術節 (TIFA) 的《水》(Água),我們二度回到碧娜.鮑許烏帕塔的舞碼中 (Tanztheater Wuppertal Pina Bausch),這一次是讓人景仰到變成戰戰競競的《穆勒咖啡館》(Café Müller) 與《春之祭》(Le Sacre du printemps),也第一次在短短的兩個多小時,體會了不同層次的淚水:在没落的穆勒咖啡館,因為感覺自已就是那裡的每一個「遊魂」,也許那裡的每個重覆性動作看來可笑,但我卻在最後轟然出現的巨大寂寞裡幾乎要痛哭失聲;然後是聲勢浩大的春之祭群舞裡,即便是屏除箇中深度探索,最後我的情緒仍折服於那樣的震憾與精彩的所有動作裡,所以淚水沒法控制地與掌聲一起落下⋯很可能會是我們現在樣子的末代牽手紀念日,在演後帶著很多複雜的愁緒﹣最多應該還是瞬間空掉的脾胃,沒有任何預約計畫,我們仍決定一個可能特別的晚餐。 

我們很可能都是從2002年阿莫多瓦那部講述著矛盾人生際遇的《Talk to Her》開始,只是在那當時我們並不知道在很多年以後,我們也開始走進可以把一來一往語言這件事最極簡化的肢體語彙中﹣舞蹈,甚至會因那其中的某種情感交會而耽溺不已;當然我們也未曾知道在《Talk to Her》的11年後,電影裡那齣隱然奠立我們現代舞蹈經驗之小基石的《穆勒咖啡館》(Café Müller),會有那麼一天原汁原味地呈現在我們眼皮底下 -- 而這一天卻又是我們站在人生交口之際,變成那麼特別或是可能最後會變成最讓我們懷念不放的牽手紀念日呢!

Regarde! 我真的沒有亂哭,Pina在1970年代後期完成的《穆勒咖啡館》確實有股奇怪的力量,連大男人也被弄的老淚縱橫:ALMODOVAR 《TALK TO HER》
  

線上延伸觀賞Café Müller (44min)

兩個星期的閉關創作,並在1978年5月天首演的《穆勒咖啡館》,說是「舞蹈劇場」始祖鳥而在舞壇享有難以超越高度的Pina Bausch (1940-2009),在生前少數親編親演的舞作,其實無論場景、人物與肢體動作都走了「極簡」路線,而也往往在「簡單」之下,帶給舞台下的我們﹣更聚焦的說,應該是在生命走到某一個路程的那一類人 (果然老到一種程度的sentimental與青春無敵時的感受力差很大),更為巨大的情緒衝擊,也於是會在我們看來或許帶有那麼一點好笑的人物動作裡、抑是不斷重覆的傾倒及搬動咖啡館桌子與摔倒拉扯等幾乎快要談不上舞蹈技巧的肢體下,不自覺地內心裡的東西被一點一滴地挖出與瓦解,然後在舞台咖啡館已經被僅少數演出者弄成混亂不已的最後,淚水被反差跳出來的可怕寂寞感痛快地逼出眼眶。當然這個未預警的誇張崩落,很可能也是我現在站在人生交叉口,對於未知及未能掌控的不久未來所持有的恐懼與反而孤獨的抓到時機痛快宣洩。

 《穆勒咖啡館》可以說是用了「一鏡到底」的呈現方式,一直在那裡等著我們拜訪的無人咖啡館,即使是在舞台布幕正式揭開後,所彌漫的冷洌與灰暗氛圍多的也只是被點亮的幾盞微弱黃燈,然後舞台一前一後的女舞者閉著雙眼貌似夢遊,她們猶如被時間遺棄般地在那充滿著疏離與空洞的咖啡館裡好像在找尋什麼卻又像是沒有方向的遊蕩著,也於是一開始我都註定要被那樣似曾相識的動作給觸動身體裡最敏感脆弱的自省神經而弄成淚水汨汨。而當感覺已能適應眼皮下要野心勃勃地要把我們人的一生演完的這齣舞碼﹣也真的強迫我們把走過的有限但不算短的生命微縮在咖啡館空間裡,隨著更多人物或是恰是巧合地遊晃、或是有所企圖的出現在咖啡館,包括一直都那麼無所措胡亂行進但偶而停頓有所小動作的大衣紅鞋女人﹣然卻始終徒勞打進咖啡館裡一情一景;與舞台主要女舞者身著同樣白色薄衣的另名女舞者恰似無意地總在角落重覆擺動身軀,當我們有所意識卻不由會冒出一身冷汗﹣只因那就像是鏡子的那個自已站在一個距離窺視著我們的所有生命;唯一帶著嚴峻與死寂形象的身著黑西裝男子一再試圖將咖啡館裡的男女舞者視為木偶般地操縱﹣感覺上自己有時也變成那雙手又或是更多時候,自已也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操弄地必須直直往某一個方向走去;有時落單、有時結合一起共舞但始終都在重覆著一些我們好像再也熟悉不過動作的男女舞者則像是日常我們的反照;而舞台上應是唯一清醒的「清場人」,好像任務是為了移開隨時會將咖啡館遊魂絆倒的桌椅,但卻又製造了很多可能來不及的驚險﹣對照我們生命,豈不有那麼多的似曾相識。

由Pina Bausch親演繹的《穆勒咖啡館》,好像還是震憾力最強大。
 

而完全截然不同感受與另一類舞蹈劇場方式的《春之祭》,在收掉《穆勒咖啡館》的凌亂桌椅後,舞台光景僅是地板上的一大片泥土,接著燈亮、更為強調聽覺共嗚的音樂起, 先是泥土裡唯一在舞碼裡有鮮豔色彩的亮紅布上躺有一名女舞者奪人目光,接著是女舞者魚貫地舞進舞台裡後,在一直十分強力重擊且重覆性高的音樂下,或獨自或群體地展現她們充滿力與美的肢體動作,不過在那樣好看的畫面下,我們卻沒能忽略緊張的情緒緊跟著他們之間;然後是裸著上身僅著黑布褲的男舞者們以更具震憾的方式進入舞台,緊接著是無論男女各舞或圍成一圈排列的共舞,又或是最後被迫穿上代表不歸之路紅薄紗衣之女舞者感覺「聲嘶力竭」地薄紗衣舞破也沒法改變被主宰的命運⋯等等,其實在最後一個音樂落下,演員一排於舞台上接受著爆滿觀眾如雷及一時無法停歇的掌聲,我都還是要淚眼婆娑,畢竟在不論箇中深層女性意涵的《春之祭》所帶來的最直接感官憾度,眼淚變成最直接的感動與對此作的感謝。 

1975年首演的《春之祭》即便是現代舞可能可以高深莫測地去除論調的今日,確仍享有一種無法超越的高度,群舞除了感官震憾,其中的暴力美學果然讓人全身都會發抖。


不過在戲後的座談中,在跟著仍保有風采的Dominique Mercy慢條斯理地回覆場下觀眾提問下,我們也許不免質疑1970年代的現代舞過於重視在作品裡要講滿編舞家或跳舞者的中心思想,又或是一個舞蹈作品在那當時所必須承載的一定要有什麼才行之類的元素,總想起站在2010年代的我們所觀賞的舞蹈,或許編舞家在什麼都懂的情況下,在發現其實很多東西也根本永遠講不清中地反而不讓舞蹈急於說什麼事情也沒有什麼不好,然後不免又想起一個星期前才在城市舞台看過的年輕編舞家周書毅劇場版《波麗露》,其實不必大道理而僅是呈現年輕的美好或對於生命可以那樣恣意也可以是舞蹈的使命。當然,我們對於Pina兩支經典舞作所存有的懷疑,也該當回到時代的變遷,對於我們生命僅像是浮光掠影的1970年代或許正值一堆的覺醒與解構,也才會產生那樣直接明白背著重負的東西,只是無論我們對舞作的那樣想法,卻也絲亳無法抺去這兩支經典舞作在今天仍有的難以超越之高度,而我們想或許這也很可能成為Pina離開3年多,但其仍保有憾動我們內外之巨大能量的創作卻成了縈繞舞團的鬼魅,而變成舞團迄今仍無法 (也不敢) 推出在Pina之外的全新創作!

舞後座談親見舞團總監Mercy風采 (右2)
難得很多觀眾留下來參加座談會

 2013 TIFA的預告片
  

最後是牽手紀念日,在Pina舞作裡發洩情緒後的清空脾胃,我們也要隨機為我們很可能是現在樣子的末代週年找間有點意思的餐廳應景了。

牽手週年晚餐,地緣關係挑上這家用法式料理向台灣古早味致敬的樂朋小館》(Le Pont)

難得合影的紀念照

重點是鵝肉料理

飯很硬但粒粒分明美味的鵝肉飯

我們評價兩極的鵝血米糕

在台北難得味美價廉 (已很地道) 的油封鴨

彈指嗑光剩殘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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